三禾君

回答某位朋友的提问：是的，余晓旸的铠甲下面确实穿了红肚兜，小亮妈给他缝的。羡慕吗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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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

 

“可我会生下别人的孩子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“而且所有人都会认为你是他爹。”

“我不会说出去。”

“我还会拼死抵抗不让你标记我。”

俞亮不解地皱了皱眉，“我干嘛要标记你？”

从他进窗开始一直提防万分的时光听到这句话，突然像小兔子似的“吧嗒吧嗒”跳到俞亮跟前，凑近了上下打量他，“俞亮，你这个人不对劲。”

 

俞亮走进自己的小院，发现方绪正在月下喝酒。

“你可总算回来了，”他已有三分醉意，“小亮，告诉你一个好消息，褚宅那边回绝了提亲，义父似乎也有些为难不再坚持。你先别急着跟我道谢，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，晚上我过来的时候正遇上桑大人离开，不知道怎么回事义父书房的门还坏了……”

俞亮走过去从义兄手里拿过酒盅，坐到另一方石凳上直接喝了一大口，“大哥，我也改主意了。”

“啊？”

方绪这回什么醉意也没了，“好好的怎么又……”

“拜托了大哥，你能不能去帮我告诉父亲，我愿意娶时光，不管他身上有什么问题。”

“怎么回事儿啊这么一波三折，”方绪脸上多了几分戏谑，“之前说死也不娶的是你，现在哭着喊着要娶的也是你。”

俞亮感觉自己脸上热了热，“我才没哭着喊着。”

“但是这不对啊。”方绪实在太了解他了，“从下午到现在不过三个时辰，你要改也改得太快了点。你刚刚去哪儿了？为什么这么晚不在房里？我可不记得你和那些同僚有什么私交，总不可能是参加宴请去了吧。”

他又伸手在俞亮的后脑勺摸了一把，“这里还有片枇杷树叶，家里可没有这树，话说这么大东西夹头发里你都没感觉到？在想什么心思呢？难道是偷偷跑去见时光了？”

这一连串的发问俞亮简直一个也招架不了。在外面他是兵部职方主事，管理着大梁所有军队的驻守、训练和给养；回到家却是最没用的那个，被义兄看一眼就能把所有事露了底。

“竟然被我猜中了。”看到他的表情方绪就什么都明白了，好在他自己更是个风流人物，自然也不会去苛责俞亮，“婚姻大事，自己去看看也好，这不就看上了嘛。不过人家待字闺中，你还是要注意点别坏了人家的名声。”

俞亮来不及多想，“我就是为了他的名声。”

方绪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了端倪，“什么意思，是不是你有什么事情还没告诉大哥？”

如果让俞亮去选择这个世上他最相信的人，他会毫不犹豫选择自己的义兄。照理说他年长俞亮十岁，彼此玩不到一起，但方绪却陪伴了俞亮的整个童年，和他玩游戏、给他做玩具、上元节带他去猜灯谜、佛诞日带他去看烟火。他亦父亦兄，是俞亮最亲近的家人，也是俞亮唯一能说心事的人。

但这次不是他自己的事，如果义兄知道时光将来生出的孩子不是俞亮的骨肉，看那个侄子的眼神大概会有不同。

所以，“你就别问了大哥，我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说服父亲再去求亲。还有，如果桑大人不愿再做这个媒，你能不能替他去？”

“这媒人的档次掉得有点快啊。”方绪自嘲了一句，“我和桑大人虽说同朝为官，但一个是御史大夫一个是黄门给事中，品轶差了三级。人望上我比他差了二十年，更别说我还是你的同辈，让我来做媒那不是轻看了时光嘛。”

他站起身来回渡了几步，“既然是你喜欢就不能这么随便，好在人选多的是，实在不行还有我父亲。不过在那之前，我们去褚宅走一趟，我得确定下时光是怎么想的，别待会儿换了个人提亲又被人家拒绝，那些大人可丢不起这个脸。”

 

看着方绪把拜帖递进去，俞亮握紧了手里的缰绳，被门童拽了好几下才松开。

仔细想想时光昨晚好像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，只说他是个怪人还问他要不要下棋。

不过那盘棋下到一半有人来敲门，俞亮只好从窗子溜了出去。钻出去的时候俞亮顺走了时光扔在地上的一张废纸，出了褚宅对着月亮展开皱巴巴的纸，发现是张棋谱，对弈者写着褚嬴和圣上，时光的字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丑。

好在这次他终于和往常一样从正门进了褚宅，堂下已经有位布衣在等他们，“方大人、俞大人。”

“师兄？真是意外！”倒是方绪已经惊喜地快走几步到了他面前，“你怎么在这里？没听说褚宅有门客啊？”

俞亮从没见过这个被方绪叫做师兄的人，他闻了闻风中的味道，这个人是中庸。

“不敢，草民未受官爵，只不过一个山野闲人，偶尔教孩子些功课，当不起这句‘师兄’。”

“什么嘛，”和他比起来方绪倒反而大大咧咧，还用肩膀撞了撞他，“‘一日为师终身为父’，一天是师兄那自然永远是师兄。”他朝身后招招手，“小亮，快过来，给你介绍我来建康前的同门，白川。”

“白先生。”俞亮行礼。

“俞大人。”白川回了一揖。

“你俩这也太见外了。”方绪在旁边说。

“方大人，突然到访有什么事吗？”

“你再叫我方大人我就写信告诉师母说你欺负我。”

这下连俞亮都绷不住了。虽然方绪最初来俞家生活的时候比俞亮现在年纪小，但在俞亮心里他一直是个有承担、有办法的大人，就算在父亲面前义兄也一直是拿主意多于听命令，俞亮从没想过原来他也有过可以撒娇的人。

白川当着初次见面的俞亮面前也有点忍无可忍，“方绪，你给我端正点！”

“好了好了，”方绪拍了拍胸口，“这才是我熟悉的师兄嘛。说真的，我今天是来找时公子的，师兄你怎么不在钱塘待着，跑到建康来了？”

钱塘是方氏的发家之地宗族根本，他也是钱塘人士，怪不得和方绪自小相识。

“我听说了褚嬴大人的事。”白川垂下了眼，“我与褚嬴大人虽然未曾谋面，却与他神交已久，听说了他的罪名，立刻赶来想尽绵薄之力。可半路上就听说了褚大人的死讯，还好时公子依旧收留了我——”

说到这里他抬头责备地看了方绪一眼，“我听说你以前也是这里的常客，若是褚大人出事后你有心来看哪怕一次，都会发现我现在是褚宅的接待之人。”

方绪一时语塞。

“白先生，大哥今天是专程来祭拜褚大人的。”俞亮只好在这时接过了话头。

“末七都过了，你现在来褚大人也看不到了。”他倒是始终没有苛责俞亮，只对方绪穷追不舍。

方绪也正色了起来。

“褚大人虽然看不到，但他在天之灵知道自己的传人能够安全无虞，自己的棋能够传承下去，一定会感到点安慰吧？”

这么一说几乎等于承认了他是为了俞亮和时光的婚事而来，果然白川也知道昨天桑大人来说媒的事，目光在俞亮身上飞快地扫过，“这件事我可说不准，小光有他自己的想法。”

这个脱口而出的“小光”大概才是白川平日里对时光的称呼，虽然他是个中庸却依旧让俞亮心中微微一动。

不过义兄已经抢在他前面表达了不满，“你才和时公子认识多久就叫他‘小光’了？你怎么不叫我‘小绪’呢？”

俞亮一个没忍住“噗”地笑了出来。

“不好意思。”他立刻道歉。

 

褚宅已经没有可以通传的下人，白川先一步进去禀报。

现在俞亮是真的开始忐忑了，乾元未婚坤泽未嫁，直接相见算是于理不合，不过方绪和白川勉强都能算是半个长辈，有他们在场应该不至于物议沸腾。

“不见，不见，不见！”隔着五六丈俞亮都能听到时光的声音。

方绪靠过来压低了声音问：“原来你没和他说好啊。”

俞亮只觉得自己的心像伙房里烧的热水似的突突滚了起来。

“走，他说不见就不见了吗？”方绪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，他明明听到了时光的话，却干脆不再等白川的回禀，直接伸手握住了俞亮的手腕，一把扯住他走进了内宅。

看到两个乾元径直闯入，白川也吓了一跳，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时光身前。

时光也从椅子上跳起来，他居然光着两只脚，这一起身踩着了凉亭地上一些乱七八糟的纸，他收脚也不是不收脚也不是，最后干脆扶着石桌踮起了脚尖。

日头真毒。

“小时光，好久不见，你都长这么大了。”

方绪抓住俞亮不让他挣脱，白川扶着时光避免他跌倒，这一刻四个人面面相觑，只有方绪没事儿人似的还打招呼。

“那个，”时光一时之间都没接住方绪的话，“我最近身体不适，不方便见客。”

俞亮想起他肚子里还有个孩子，担忧地看了看他的光脚趾，时光把腿又往衣摆下收了收。

“可有看大夫？大夫怎么说？缺什么药材只管问我。我记得我师兄也懂点医术，师兄，你给时公子把脉了没？”

白川的两条眉毛已经拧成了老大一股，“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呢你？”

“大哥。”俞亮想拿回自己的手腕，但方绪的武功比他高，攥住他的手指像铁铸一般纹丝不动。

“昨日桑大人应我义父之托前来府上，今天我来还是同一个意思……”

时光大声地打断，“我说了我谁也不嫁！俞亮，你这人有完没完！”

俞亮被他问得憋屈，“我没。”

“不就是输给我三次吗，至于那么念念不忘？”

这下俞亮就是涵养再好也忍不住了，“哪有三次，昨晚那盘还没定胜负呢！”

“难道你还觉得你能赢我？”

“等一下，”白川插进了两个少年人的争执，“什么叫昨晚那盘？小光，你不是说昨晚你在自己跟自己下吗？”

“原来昨晚来敲门的人是你。”

俞亮这句话一出，白川的脸都黑了。

“什么嘛，”时光还不想认输，“我就是想看看他这几年长进了没有。”

全场只有方绪喜笑颜开。

“原来你们都已经挑灯夜战了啊，事已至此万一传了出去，到时小亮再不娶时公子就会损毁时公子的声誉。不如我们先把这门亲事定下，届时反而成就一桩美谈。”

“下盘棋就得嫁人了？”

“方绪，挑灯夜战是这么用的吗？”

三个人一人一句把俞亮夹在了中央，他真想自己有什么办法能够阻止他们。

“大哥、大哥、大哥！”

连喊了三声方绪终于应了他，“怎么了小亮。”

“如果时光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，那我们回去吧。”他总不能把人绑回去成亲，他又不是土匪。

“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吗？”方绪笑着把目光转向了时光，“原来如此，那不嫁给小亮嫁给我怎么样？”

他这一问比俞亮从昨晚到此刻听到的任何句子都要让人惊骇，话音未落时光再也踮不住脚差点倒在了桌上，白先生从面色发黑转为惨白，俞亮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义兄“咔嘣”一下折断了，结果方绪慢条斯理地在后面又接了一句，“是不是跟我一比，又觉得我义弟挺不错了？”